C位出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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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位出道
練習樓走廊很安靜。
可能是快要下雨, 天氣悶悶的，氣壓卷起的風把樹葉吹得嘩嘩作響。
還有幾片擦著游略的手臂落在走廊上，攜帶幾分淒涼濕意。
游略微微擡眸, 看見了好幾只正對著這邊的攝像頭。
不僅有裝在天花板上的固定監控, 還有背著大機器摸摸拉近景的攝影師, 主打一個多角度、包裹性、全方位的錄制。
應該是司疇精心挑選的區域。
應該也是他精心編寫的一場戲劇。
果然，對方松松垮垮靠著墻，雙手交疊，把骨節撐得哢哢作響, 偶爾發出兩聲輕咳, 同時避開視線。
一副青春電影裏拽哥道歉的別扭又不自在模樣。
就連臺詞都忸怩得很雷同：“咳……總之，抱歉哈。”
游略往後仰了仰頭，一下子很難形容，這種被史萊姆纏上的黏膩感。
甚至忽然就理解了, 為什麽粉絲老說“沒惹別蹭”、“很忙不約”。
原來不一定是模板。原來真的很煩。
“行。”
漫長的沈寂之後, 他淡淡一彎唇：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你明白了？”
司疇忍住皺眉的沖動：“你……明白了什麽？”
“不重要。”
他摘下一片探進走廊的樹葉把玩著，語氣隨意：“賽程緊張，本來也都沒時間糾結這些。既然說清楚了，以後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好好相處，進度為重。”
什麽？
“井水不犯河水”跟“好好相處”，是能這麽搭著用的嗎？
“……我是真心道歉的。”
司疇抿唇，試圖詳述：“《move》的曲子一出來，我就沒想過會選其他part，所以當時一下子——”
“我知道。”
游略打斷他：“本來除了我, 大家也都很難選到完全合心意的part, 規則就是這樣嘛，沒辦法。”
“……所以當時情緒有些失控——”
“理解。”
游略插著兜：“規則就是這樣, 遺憾難免。不過馬上決賽了，還是別太內耗。”
“……”
司疇張張嘴。
原本在來的路上規劃了無數種說辭，此刻卻忽然不知道該講什麽。
“好好準備舞臺吧，祝你調整好心態，之後一切順利。”
男生直起身：“那麽，我就先回去了？”
“等等——”
對方立刻伸手阻攔，但在游略的挑眉疑問中僵持半晌，還是呼出一口氣：“……好。”
男生果然轉身就走，腳步輕快，態度隨意得就像只是出來吹了個風。
讓司疇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。
說實話，他把游略約出來道歉，並沒有要示弱裝委屈或是設立言語陷阱陷害對方的意思。
畢竟心知肚明東娛已經成為游略的新靠山，不可能在節目裏再給對方下黑手。
他只是想，彌補一下之前選歌分組時闖下的紕漏。
暴躁硬剛的霸王龍在勸說下恍然大悟，別別扭扭跟錯怪的人道歉，正好符合他嘴硬心軟的傲嬌拽王人設。
搞不好還能順帶炒個CP。
——經紀人姐姐這樣教他。
沒錯，當時被東娛的高層劈頭蓋臉一頓罵，轉頭司疇就聯系了經紀公司。
作為有點背景的滬圈二代，這點特權還是可以享有的。
把剛剛的沖突跟經紀人一覆述，對方在幾分鐘內立刻幫他想好了“危機公關”的流程。
面對道歉，游略要麽冷臉以對不接受，要麽大局為重演和平。
不管哪一種，都不影響司疇立自己的“暴躁但聽勸”小狼狗人設。
雖然還是會惹起非議，但至少能穩住粉圈。
搞不好還能靠腥風血雨的罵戰繼續圈粉。
結果誰都沒想，對面那家夥不按常理出牌，既沒說原諒也沒說不原諒，反而反過來讓司疇別太內耗，搞得整個節奏虎頭蛇尾的完全沒爆點。
這算怎麽回事呢？
司疇在走廊上站了兩分鐘，插在兜裏的手死死握成拳。
最後，他什麽都沒說，在鏡頭下輕輕垂眸，仿若自嘲般嗤笑了一下。
才在風雨欲來的空氣中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回自己練習室。
像條威風不再的沮喪小狗。
其實也惹人憐愛。
……
這次跟經紀人姐姐通電話，司疇還得知了一個消息：
東娛已經在和環藝商談游略的合同問題了。
根據最新進展，雙方就解約這一結果基本達成了一致。
東娛的法務很厲害，在極短時間內就談好了解約條件——和平解，不賠錢，通過資源置換填補環藝的損缺。
本來就是這樣，東娛大的甚至能直接把環藝買下來，游略也是因為《耀3》才冒出頭的。
節目在播期間，如果真的下定決心惡剪，東娛能輕易扭轉任何一位練習生的輿論狀況——不說完全斷送其職業生涯，至少摧毀一半。
所以，既然游略本人也有改換門庭的念頭，環藝完全沒必要死揪著他不放。
他們還是覺得，如今游略的爆火，更多是《耀3》後期剪輯因素。
調看以前的月末考核錄像，這家夥表現並不亮眼。
經紀部門開會後討論認為，就算《耀3》捧火了他，等以後出道放入內娛大海中，也有很大概率會逐漸黯淡。
所以幾場會議下來，環藝還是決定繼續執行之前的營銷方案，主推司疇。
雖然，司疇總是一副眼高於頂拽七八萬的樣子。
四處得罪人也無所顧忌，仿佛壓根沒有情商這種東西。
但他並不是個傻子。
或者說，他其實非常擅長利用自己的優勢，把自己的人設發揮到一種淋漓盡致的地步。
某種程度上，他很像是以前那些靠爭議出圈的流量明星。
伴隨著罵聲和支持聲出道，路人緣並不好，但死忠粉非常□□，外界罵得越狠，粉絲愛得越深，還賊能砸錢戰鬥力賊強。
並且因為死忠粉和黑粉的聲勢都很強大，反而在罵聲對抗中塑造許多熱議話題，為他鋪就流量之路。
“拽王”這個人設真的好用。
讓所有的耍大牌、沒禮貌、爭議發言都有了被原諒的理由。
往後再通過營銷洗白，將其與“清澈”、“搞笑”、“直男”等中性詞捆綁，就能瞬間變成一個全民調侃的梗。
娛樂圈就是這樣的。
墻倒眾人推的同時也有無數追隨熱點的紅人粉。
所謂正義、實力都得靠運氣來展現，“娛樂”才是核心王道。
跟司疇相比，游略的人設就非常平庸且不討好了。
事實上，整個《耀3》的節目中，他展現給觀眾的形象都有些單一。
除了舞臺外，對待什麽都漫不經心隨波逐流。
群體直播時坐在角落不怎麽說話，隨機舞蹈比拼毫無參與意識，運動比賽敷衍上個場就躲旁邊當觀眾。
就連單人采訪、單人直播之類的鏡頭聚焦活動，也呈現出一種不緊不慢的超絕穩定情緒。
總而言之：一個淡人。
放在任何作品中，司疇的人設都是絕對主角。
而游略最多只能成為主角身邊稍微有點人氣的襯托男配。
可惜，舞臺塑造濾鏡也打破濾鏡。
司疇在舞臺上的表現遠沒有他為人這般酷帥狂霸拽。
游略的每場演出卻都濃得讓人心如擂鼓，難以忘懷。
極致反差感和碾壓性的業務能力——這兩個詞組的含金量，可遠比什麽霸總、拽哥來得高多了。
再加上游刃有餘和時刻端著的姿態對比太過鮮明，司疇輸給游略，不冤。
後來經過環藝斡旋，司疇抗議決賽分組摔門而出的片段被後期稍微修飾美化了一下，並著重突出了他給游略道歉的誠懇性。
但觀眾並沒有非常買賬。
【這是在幹什麽？怎麽還拽著游略不放了，逮著一個人薅羊毛是吧】
【游略重覆了五遍：規則就是這樣。大哥你是聽不懂人話嗎？】
【這一期的司疇真的有迷惑到我……】
【說真的游略最後一個選，總要換走人的，雖然把司疇踢到副rap是有些不客氣，但他也沒資格發火吧】
【規則如此，有本事拿第一嘍】
【第一次如此明顯地看出了我略哥的不耐煩hhhhh】
【笑死，生動形象詮釋了“莫挨老子”四個字】
【不是還有Killing Part可以爭取嗎，怎麽搞得跟天塌了一樣】
【本來就跟你關系沒多好啊哥，你是在道德綁架嗎】
【本來還覺得游略當著攝像機是不是太直了點，現在覺得他幹得好！】
【好幽默一場戲，我略哥估計也不想忍了吧】
【以為司疇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拽哥，沒想到是玩不起的破防男，嘖嘖】
【游略：都決賽了，別演了】
……
——當然，這是後話。
對於目前來說，游略跟司疇的矛盾也不過就是緊張賽程中的一個小插曲。
臨近決賽夜，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是很輕松。
要知道在那之前還有一次順位發表，被淘汰的人無緣決賽夜舞臺。
以至於現在兩首歌的練習，都處於一種臨時且猶豫的狀態。
大家排了隊形和走位，可由於不確定哪些人會淘汰，所以一天最多只能花一小時在整體排練上，避免導師驗收時太過慌亂。
其餘時間都在各練各的part，避免浪費時間。
游略倒是還好。
他主rap，又有Killing part，自己單獨負責的內容已經滿滿當當。
就算後面隊友淘汰，重新分配給他的part也不會太多，只需要按部就班練習就好。
——可同隊的鄔季然就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了。
當時輪到他選時，《move》的主唱已經被肖竹青占了。
肖竹青是跟他同公司的隊友，他不好意思跟對方“搶”part，就猶猶豫豫地站到了旁邊副主唱的位置。
《move》留給副主唱的part不多，另一位副主唱二順排名不高，大概率會止步於決賽前。
也就是說，大概率另一位副主唱的唱段後面會順轉到鄔季然這裏。
可鄔季然不好意思在練習室提前練習那部分。
活像故意詛咒對方被淘汰似的。
這就導致他只能每天死磕自己那三句詞和舞蹈，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沮喪。
練習第四天，節目組召集兩支隊伍，組織了一個游戲局。
以《move》和《螢火》兩首歌為分組，進行2v2battle，勝者拿一分，並且可以為自己的決賽曲公演選擇一個特殊舞臺效果。
而游略跟鄔季然抽到一組。
對手則是溫晗日跟奎望。
他們這兩隊的比賽項目是兩人三足運氣球。
綁腿時，游略提議：“要不我們還是以安全為主？”
“欸？”
鄔季然擡起頭，正好對上奎望氣勢洶洶的眼神，T恤的袖子卷起來，露出兩條肱二頭肌顯眼的胳膊。
說實話溫晗日也沒差到哪裏去，出道前還是國家二級運動員，跨欄很強。
而且他們倆體型相當，不比游略跟鄔季然，光是身高就差了快十厘米。
所以游略完全沒有爭強好勝的意志，貫徹以往在游戲中的擺爛精神，打算敷衍走完全程就算參與過了。
倒是鄔季然有些猶豫：“可是，贏的人可以選舞臺效果，隊長讓我們加油把煙花拿到手……”
“有希望的話可以試試。”
游略說：“如果練習塞過程中已經發現沒啥希望，那就以安全為主。”
“……好，好。”
——然而出乎游略意料，練習賽的時候，對面那倆體育健兒竟然出乎意料的沒默契，不是速度不一致就是左腳拌右腳，摔倒後半天爬不起來。
游略跟鄔季然慢慢吞吞的，反而快了半分鐘到達目的地。
小孩興奮地直蹦：“我們是不是要贏了。”
“……有可能吧。”
游略揉揉頭發：“那就按照剛剛那個步調來好了。”
“嗯嗯！”
鄔季然滿懷期待，伴隨著節目組的哨聲，就興致沖沖地開始喊一二一。
然而比賽最令人感到緊張和激動的一點，就是常有黑馬和轉折出現。
在練習賽時表現得亂七八糟的奎望溫晗日隊，到了正式比賽，居然意外地保持了統一節奏。
他們學著游略這邊的策略，放慢速度，齊聲喊口號，不再著急爭先後，速度反而上去了。
鄔季然往旁邊瞟了好幾眼，口中喊一二一的語速不由得急促起來。
游略按住他下意識擺動的胳膊，示意他別自亂陣腳，不然中間的氣球要飄走了。
旁邊的圍觀群眾也很激動：
“反轉了反轉了！”
“奎望你提著溫晗日走，你提著他走，快快快！”
“對對對，奎望步子可以邁得大一點，註意胳膊！”
“季然別慌，保持節奏，你們速度還是領先的。”
“季然小心，口號不要亂！不要慌，千萬不要慌啊——”
“哎——等等等……”
“我靠小心！”
伴隨著圍觀群眾猛然收縮的瞳孔和驟然提高的疾呼，鄔季然結結實實絆了自己一腳，整個人猛地往前撲。
他下意識抓住身旁的胳膊——
“砰！”
“哐！”
“嘶——”
三道聲音同時響起。
一道是兩個人摔在地上的巨響，一道是氣球被擠壓的爆破聲。
還有一道是男生忍痛的吸氣聲。
鄔季然慌忙撐著地面想爬起來，卻忘記了自己的腳還綁著繩子，於是一個趔趄又重重摔了下去。
胳膊肘正好撞在游略的腰上。
他都快嚇死了，試圖再次起身。
“麻煩你，先別動。”
男生咬著牙，聲音從齒縫中艱難吐出：“隊友的命也是命。”
“啊！對不起對不起……”
鄔季然手足無措，卻不小心再次痛擊“地面”，那一瞬間看起來快哭了。
……靠。
游略終於放棄般閉上眼睛。
感官神經逼出生理鹽水，從眼角滲出。
是真的被痛哭了。
*
“怎麽樣？要打石膏嗎？”
校醫院內，節目組工作人員緊張地問著醫生。
“打什麽石膏，又沒傷到骨頭。”
“那還能跳舞麽？”
這句話是游略問的。
醫生就笑了：“你自己感覺下，現在能擡腿扭腰麽？”
“……不太能。”
具體來說是完全不能，稍微側躺都疼得要命。
“那不就得了，養著吧。”
游略嘆了口氣：“那，您預估我大概多久能養好？”
“一周後應該就能正常坐臥了，兩三周的樣子可以做大動作。怎麽，你是運動員？要比賽？”
“不是運動員。”
男生組織著措辭：“但的確有個舞蹈比賽。”
“什麽時候？”
“兩周後吧。”
“也不一定不能好。”
醫生見慣了這種傷，倒是很淡定：“看到時候情況吧。如果不是什麽重要比賽，建議你還是身體為主，筋骨沒養好很容易二次受傷，到那時候再治就麻煩了。”
說實話游略這筋骨肌肉，也不像是非常專業的舞蹈家。
醫生猜測他應該是搞什麽業餘活動或者興趣班的。
游略點點頭，跟醫生道了謝，就坐在輪椅上被工作人員推去拿藥了。
工作人員很為他感到難過：“你這……該怎麽辦才好啊。”
公演場館都租好了，賽程是不可能因為一個人的受傷就推遲延後的。
但就算游略能在決賽夜前養好傷，也來不及練習了，《move》的舞蹈動作還那麽大幅度。
說真的她看了事故回放都覺得倒黴。
重心不穩的時候被鄔季然往反方向拽了一把，右腳腳踝扭到筋，腫得老大。
而後一整個氣球在耳朵下爆開，幸好檢查出來沒傷到耳膜。
然後本就磕到皮帶扣的腰又遭受鄔季然兩次胳膊肘重擊，從回放畫面裏看，游略整個嘴唇都是白的。
幸好練習室提前做了比賽準備，地面上墊了軟墊，不然傷勢更嚴重。
不過現在也沒好到哪裏去就是了，季然那小孩整個都快嚇暈過去了，眼淚嘩嘩流，要不是節目組阻止，估計現在也會跟來在醫院跟醫生哭。
“沒事。”
比起其他人，游略自己倒是很淡定：“意外總會發生，實在不行就改下舞臺的編排，別讓觀眾看出來就行。”
“那怎麽改呢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游略語氣隨意：“回去想想唄。”
“你倒是情緒穩定。”
工作人員哭笑不得：“現在是你很有可能上不了公演舞臺欸，那可是決賽。東娛以前還沒發生過這種事。”
“又不是什麽重傷，應該不至於上不了公演舞臺吧。”
男生想了想：“就是可能會影響其他隊友的走位練習。”
“不是，你就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決賽夜表現？”
“擔心啊。但說實話決賽夜的表現對最後投票結果的影響好像也不太大，總不可能最後一晚排名還發生巨變。”
“……那倒也是。”
“而且受傷也是不可抗力，到時候節目播出去觀眾應該能理解。”
游略分析得非常理性，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：“節目組總不至於惡剪成是我裝病吧。”
“那當然不可能！”
“所以嘍。”
所以什麽所以嘍。
拜托雖然邏輯是這樣沒錯，但是很難有人在遭遇這種情況還全程人淡如菊的吧。
沒看見毫發無損的鄔季然都快把眼睛哭腫了嗎！
“不過我還是想拜托你們一件事。”
工作人員回過神：“什麽？”
“你們幫忙勸勸鄔季然唄，讓他別哭了。”
男生靠著輪椅椅背，頗有些疲倦的樣子：“我實在沒精力再安慰人了。”
“……你是受害者你安慰他做什麽。”
“對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。”
由於現在做不出攤手的動作，游略只能心累地嘆口氣：“但先是司疇再是鄔季然，感覺這幾天一邊倒黴一邊當心理輔導員，說實話我完全不想要這樣的故事線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？姐你這是什麽反應？”
“沒有。主要你這樣一說，我也覺得有點好笑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過你放心好了，不用太在意季然的情緒壓力，我們會跟他說清楚的。畢竟是在比賽過程中出的事，後期肯定不會多在這個上面做文章的，能剪清楚前因後果都已經要冒好大的風險了。”
工作人員聳聳肩：“你想想粉絲的力量多嚇人。”
游略不置可否。
正說著，前方不遠處忽然傳來細細碎碎的騷動聲。
工作人員朝著聲源處望去，正好看見有人舉著手機朝這邊拍。
她表情一凜：“你先在這躲一會兒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懷疑有人認出來了，在拍照。”
雖然游略全副武裝戴了口罩和帽子，還坐著輪椅看不出身高，但他整個人就是有種難以泯然眾人的氣場在。
剛剛說話時，他正好仰著頭，光線清晰的情況下，從那個角度拍照，搞不好真能讓粉絲認出照片主人公。
工作人員雷厲風行地走過去進行交涉，游略等在原地，卻沒躲，反而往後略微靠了靠，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。
手搭在輪椅上，腕間的黑色手鏈襯得骨節非常漂亮。
有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從水房聊著天出來，聽談話內容，像是醫學生在實習。
游略垂下眸，把玩著手鏈上的吊墜。
腰腿不變，現在也只剩手腕能靈活運動。
後來，工作人員很快交涉成功，讓認出游略的粉絲們刪掉了照片。
然而當天晚上，“游略受傷”的詞條還是出現在熱搜上。
並且迅速登頂。
詞條下方的第一條新聞照片，就是游略坐在輪椅上，安靜凝視著地面。
手上沒有手機，周邊也沒有看護的人。
空蕩走廊上形單影只一輛輪椅，就像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寡落單者。
新聞標題“游略坐輪椅前往醫院就診，疑似練習中摔斷腿骨折”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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練習樓走廊很安靜。
可能是快要下雨, 天氣悶悶的，氣壓卷起的風把樹葉吹得嘩嘩作響。
還有幾片擦著游略的手臂落在走廊上，攜帶幾分淒涼濕意。
游略微微擡眸, 看見了好幾只正對著這邊的攝像頭。
不僅有裝在天花板上的固定監控, 還有背著大機器摸摸拉近景的攝影師, 主打一個多角度、包裹性、全方位的錄制。
應該是司疇精心挑選的區域。
應該也是他精心編寫的一場戲劇。
果然，對方松松垮垮靠著墻，雙手交疊，把骨節撐得哢哢作響, 偶爾發出兩聲輕咳, 同時避開視線。
一副青春電影裏拽哥道歉的別扭又不自在模樣。
就連臺詞都忸怩得很雷同：“咳……總之，抱歉哈。”
游略往後仰了仰頭，一下子很難形容，這種被史萊姆纏上的黏膩感。
甚至忽然就理解了, 為什麽粉絲老說“沒惹別蹭”、“很忙不約”。
原來不一定是模板。原來真的很煩。
“行。”
漫長的沈寂之後, 他淡淡一彎唇：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你明白了？”
司疇忍住皺眉的沖動：“你……明白了什麽？”
“不重要。”
他摘下一片探進走廊的樹葉把玩著，語氣隨意：“賽程緊張，本來也都沒時間糾結這些。既然說清楚了，以後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好好相處，進度為重。”
什麽？
“井水不犯河水”跟“好好相處”，是能這麽搭著用的嗎？
“……我是真心道歉的。”
司疇抿唇，試圖詳述：“《move》的曲子一出來，我就沒想過會選其他part，所以當時一下子——”
“我知道。”
游略打斷他：“本來除了我, 大家也都很難選到完全合心意的part, 規則就是這樣嘛，沒辦法。”
“……所以當時情緒有些失控——”
“理解。”
游略插著兜：“規則就是這樣, 遺憾難免。不過馬上決賽了，還是別太內耗。”
“……”
司疇張張嘴。
原本在來的路上規劃了無數種說辭，此刻卻忽然不知道該講什麽。
“好好準備舞臺吧，祝你調整好心態，之後一切順利。”
男生直起身：“那麽，我就先回去了？”
“等等——”
對方立刻伸手阻攔，但在游略的挑眉疑問中僵持半晌，還是呼出一口氣：“……好。”
男生果然轉身就走，腳步輕快，態度隨意得就像只是出來吹了個風。
讓司疇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。
說實話，他把游略約出來道歉，並沒有要示弱裝委屈或是設立言語陷阱陷害對方的意思。
畢竟心知肚明東娛已經成為游略的新靠山，不可能在節目裏再給對方下黑手。
他只是想，彌補一下之前選歌分組時闖下的紕漏。
暴躁硬剛的霸王龍在勸說下恍然大悟，別別扭扭跟錯怪的人道歉，正好符合他嘴硬心軟的傲嬌拽王人設。
搞不好還能順帶炒個CP。
——經紀人姐姐這樣教他。
沒錯，當時被東娛的高層劈頭蓋臉一頓罵，轉頭司疇就聯系了經紀公司。
作為有點背景的滬圈二代，這點特權還是可以享有的。
把剛剛的沖突跟經紀人一覆述，對方在幾分鐘內立刻幫他想好了“危機公關”的流程。
面對道歉，游略要麽冷臉以對不接受，要麽大局為重演和平。
不管哪一種，都不影響司疇立自己的“暴躁但聽勸”小狼狗人設。
雖然還是會惹起非議，但至少能穩住粉圈。
搞不好還能靠腥風血雨的罵戰繼續圈粉。
結果誰都沒想，對面那家夥不按常理出牌，既沒說原諒也沒說不原諒，反而反過來讓司疇別太內耗，搞得整個節奏虎頭蛇尾的完全沒爆點。
這算怎麽回事呢？
司疇在走廊上站了兩分鐘，插在兜裏的手死死握成拳。
最後，他什麽都沒說，在鏡頭下輕輕垂眸，仿若自嘲般嗤笑了一下。
才在風雨欲來的空氣中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回自己練習室。
像條威風不再的沮喪小狗。
其實也惹人憐愛。
……
這次跟經紀人姐姐通電話，司疇還得知了一個消息：
東娛已經在和環藝商談游略的合同問題了。
根據最新進展，雙方就解約這一結果基本達成了一致。
東娛的法務很厲害，在極短時間內就談好了解約條件——和平解，不賠錢，通過資源置換填補環藝的損缺。
本來就是這樣，東娛大的甚至能直接把環藝買下來，游略也是因為《耀3》才冒出頭的。
節目在播期間，如果真的下定決心惡剪，東娛能輕易扭轉任何一位練習生的輿論狀況——不說完全斷送其職業生涯，至少摧毀一半。
所以，既然游略本人也有改換門庭的念頭，環藝完全沒必要死揪著他不放。
他們還是覺得，如今游略的爆火，更多是《耀3》後期剪輯因素。
調看以前的月末考核錄像，這家夥表現並不亮眼。
經紀部門開會後討論認為，就算《耀3》捧火了他，等以後出道放入內娛大海中，也有很大概率會逐漸黯淡。
所以幾場會議下來，環藝還是決定繼續執行之前的營銷方案，主推司疇。
雖然，司疇總是一副眼高於頂拽七八萬的樣子。
四處得罪人也無所顧忌，仿佛壓根沒有情商這種東西。
但他並不是個傻子。
或者說，他其實非常擅長利用自己的優勢，把自己的人設發揮到一種淋漓盡致的地步。
某種程度上，他很像是以前那些靠爭議出圈的流量明星。
伴隨著罵聲和支持聲出道，路人緣並不好，但死忠粉非常□□，外界罵得越狠，粉絲愛得越深，還賊能砸錢戰鬥力賊強。
並且因為死忠粉和黑粉的聲勢都很強大，反而在罵聲對抗中塑造許多熱議話題，為他鋪就流量之路。
“拽王”這個人設真的好用。
讓所有的耍大牌、沒禮貌、爭議發言都有了被原諒的理由。
往後再通過營銷洗白，將其與“清澈”、“搞笑”、“直男”等中性詞捆綁，就能瞬間變成一個全民調侃的梗。
娛樂圈就是這樣的。
墻倒眾人推的同時也有無數追隨熱點的紅人粉。
所謂正義、實力都得靠運氣來展現，“娛樂”才是核心王道。
跟司疇相比，游略的人設就非常平庸且不討好了。
事實上，整個《耀3》的節目中，他展現給觀眾的形象都有些單一。
除了舞臺外，對待什麽都漫不經心隨波逐流。
群體直播時坐在角落不怎麽說話，隨機舞蹈比拼毫無參與意識，運動比賽敷衍上個場就躲旁邊當觀眾。
就連單人采訪、單人直播之類的鏡頭聚焦活動，也呈現出一種不緊不慢的超絕穩定情緒。
總而言之：一個淡人。
放在任何作品中，司疇的人設都是絕對主角。
而游略最多只能成為主角身邊稍微有點人氣的襯托男配。
可惜，舞臺塑造濾鏡也打破濾鏡。
司疇在舞臺上的表現遠沒有他為人這般酷帥狂霸拽。
游略的每場演出卻都濃得讓人心如擂鼓，難以忘懷。
極致反差感和碾壓性的業務能力——這兩個詞組的含金量，可遠比什麽霸總、拽哥來得高多了。
再加上游刃有餘和時刻端著的姿態對比太過鮮明，司疇輸給游略，不冤。
後來經過環藝斡旋，司疇抗議決賽分組摔門而出的片段被後期稍微修飾美化了一下，並著重突出了他給游略道歉的誠懇性。
但觀眾並沒有非常買賬。
【這是在幹什麽？怎麽還拽著游略不放了，逮著一個人薅羊毛是吧】
【游略重覆了五遍：規則就是這樣。大哥你是聽不懂人話嗎？】
【這一期的司疇真的有迷惑到我……】
【說真的游略最後一個選，總要換走人的，雖然把司疇踢到副rap是有些不客氣，但他也沒資格發火吧】
【規則如此，有本事拿第一嘍】
【第一次如此明顯地看出了我略哥的不耐煩hhhhh】
【笑死，生動形象詮釋了“莫挨老子”四個字】
【不是還有Killing Part可以爭取嗎，怎麽搞得跟天塌了一樣】
【本來就跟你關系沒多好啊哥，你是在道德綁架嗎】
【本來還覺得游略當著攝像機是不是太直了點，現在覺得他幹得好！】
【好幽默一場戲，我略哥估計也不想忍了吧】
【以為司疇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拽哥，沒想到是玩不起的破防男，嘖嘖】
【游略：都決賽了，別演了】
……
——當然，這是後話。
對於目前來說，游略跟司疇的矛盾也不過就是緊張賽程中的一個小插曲。
臨近決賽夜，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是很輕松。
要知道在那之前還有一次順位發表，被淘汰的人無緣決賽夜舞臺。
以至於現在兩首歌的練習，都處於一種臨時且猶豫的狀態。
大家排了隊形和走位，可由於不確定哪些人會淘汰，所以一天最多只能花一小時在整體排練上，避免導師驗收時太過慌亂。
其餘時間都在各練各的part，避免浪費時間。
游略倒是還好。
他主rap，又有Killing part，自己單獨負責的內容已經滿滿當當。
就算後面隊友淘汰，重新分配給他的part也不會太多，只需要按部就班練習就好。
——可同隊的鄔季然就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了。
當時輪到他選時，《move》的主唱已經被肖竹青占了。
肖竹青是跟他同公司的隊友，他不好意思跟對方“搶”part，就猶猶豫豫地站到了旁邊副主唱的位置。
《move》留給副主唱的part不多，另一位副主唱二順排名不高，大概率會止步於決賽前。
也就是說，大概率另一位副主唱的唱段後面會順轉到鄔季然這裏。
可鄔季然不好意思在練習室提前練習那部分。
活像故意詛咒對方被淘汰似的。
這就導致他只能每天死磕自己那三句詞和舞蹈，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沮喪。
練習第四天，節目組召集兩支隊伍，組織了一個游戲局。
以《move》和《螢火》兩首歌為分組，進行2v2battle，勝者拿一分，並且可以為自己的決賽曲公演選擇一個特殊舞臺效果。
而游略跟鄔季然抽到一組。
對手則是溫晗日跟奎望。
他們這兩隊的比賽項目是兩人三足運氣球。
綁腿時，游略提議：“要不我們還是以安全為主？”
“欸？”
鄔季然擡起頭，正好對上奎望氣勢洶洶的眼神，T恤的袖子卷起來，露出兩條肱二頭肌顯眼的胳膊。
說實話溫晗日也沒差到哪裏去，出道前還是國家二級運動員，跨欄很強。
而且他們倆體型相當，不比游略跟鄔季然，光是身高就差了快十厘米。
所以游略完全沒有爭強好勝的意志，貫徹以往在游戲中的擺爛精神，打算敷衍走完全程就算參與過了。
倒是鄔季然有些猶豫：“可是，贏的人可以選舞臺效果，隊長讓我們加油把煙花拿到手……”
“有希望的話可以試試。”
游略說：“如果練習塞過程中已經發現沒啥希望，那就以安全為主。”
“……好，好。”
——然而出乎游略意料，練習賽的時候，對面那倆體育健兒竟然出乎意料的沒默契，不是速度不一致就是左腳拌右腳，摔倒後半天爬不起來。
游略跟鄔季然慢慢吞吞的，反而快了半分鐘到達目的地。
小孩興奮地直蹦：“我們是不是要贏了。”
“……有可能吧。”
游略揉揉頭發：“那就按照剛剛那個步調來好了。”
“嗯嗯！”
鄔季然滿懷期待，伴隨著節目組的哨聲，就興致沖沖地開始喊一二一。
然而比賽最令人感到緊張和激動的一點，就是常有黑馬和轉折出現。
在練習賽時表現得亂七八糟的奎望溫晗日隊，到了正式比賽，居然意外地保持了統一節奏。
他們學著游略這邊的策略，放慢速度，齊聲喊口號，不再著急爭先後，速度反而上去了。
鄔季然往旁邊瞟了好幾眼，口中喊一二一的語速不由得急促起來。
游略按住他下意識擺動的胳膊，示意他別自亂陣腳，不然中間的氣球要飄走了。
旁邊的圍觀群眾也很激動：
“反轉了反轉了！”
“奎望你提著溫晗日走，你提著他走，快快快！”
“對對對，奎望步子可以邁得大一點，註意胳膊！”
“季然別慌，保持節奏，你們速度還是領先的。”
“季然小心，口號不要亂！不要慌，千萬不要慌啊——”
“哎——等等等……”
“我靠小心！”
伴隨著圍觀群眾猛然收縮的瞳孔和驟然提高的疾呼，鄔季然結結實實絆了自己一腳，整個人猛地往前撲。
他下意識抓住身旁的胳膊——
“砰！”
“哐！”
“嘶——”
三道聲音同時響起。
一道是兩個人摔在地上的巨響，一道是氣球被擠壓的爆破聲。
還有一道是男生忍痛的吸氣聲。
鄔季然慌忙撐著地面想爬起來，卻忘記了自己的腳還綁著繩子，於是一個趔趄又重重摔了下去。
胳膊肘正好撞在游略的腰上。
他都快嚇死了，試圖再次起身。
“麻煩你，先別動。”
男生咬著牙，聲音從齒縫中艱難吐出：“隊友的命也是命。”
“啊！對不起對不起……”
鄔季然手足無措，卻不小心再次痛擊“地面”，那一瞬間看起來快哭了。
……靠。
游略終於放棄般閉上眼睛。
感官神經逼出生理鹽水，從眼角滲出。
是真的被痛哭了。
*
“怎麽樣？要打石膏嗎？”
校醫院內，節目組工作人員緊張地問著醫生。
“打什麽石膏，又沒傷到骨頭。”
“那還能跳舞麽？”
這句話是游略問的。
醫生就笑了：“你自己感覺下，現在能擡腿扭腰麽？”
“……不太能。”
具體來說是完全不能，稍微側躺都疼得要命。
“那不就得了，養著吧。”
游略嘆了口氣：“那，您預估我大概多久能養好？”
“一周後應該就能正常坐臥了，兩三周的樣子可以做大動作。怎麽，你是運動員？要比賽？”
“不是運動員。”
男生組織著措辭：“但的確有個舞蹈比賽。”
“什麽時候？”
“兩周後吧。”
“也不一定不能好。”
醫生見慣了這種傷，倒是很淡定：“看到時候情況吧。如果不是什麽重要比賽，建議你還是身體為主，筋骨沒養好很容易二次受傷，到那時候再治就麻煩了。”
說實話游略這筋骨肌肉，也不像是非常專業的舞蹈家。
醫生猜測他應該是搞什麽業餘活動或者興趣班的。
游略點點頭，跟醫生道了謝，就坐在輪椅上被工作人員推去拿藥了。
工作人員很為他感到難過：“你這……該怎麽辦才好啊。”
公演場館都租好了，賽程是不可能因為一個人的受傷就推遲延後的。
但就算游略能在決賽夜前養好傷，也來不及練習了，《move》的舞蹈動作還那麽大幅度。
說真的她看了事故回放都覺得倒黴。
重心不穩的時候被鄔季然往反方向拽了一把，右腳腳踝扭到筋，腫得老大。
而後一整個氣球在耳朵下爆開，幸好檢查出來沒傷到耳膜。
然後本就磕到皮帶扣的腰又遭受鄔季然兩次胳膊肘重擊，從回放畫面裏看，游略整個嘴唇都是白的。
幸好練習室提前做了比賽準備，地面上墊了軟墊，不然傷勢更嚴重。
不過現在也沒好到哪裏去就是了，季然那小孩整個都快嚇暈過去了，眼淚嘩嘩流，要不是節目組阻止，估計現在也會跟來在醫院跟醫生哭。
“沒事。”
比起其他人，游略自己倒是很淡定：“意外總會發生，實在不行就改下舞臺的編排，別讓觀眾看出來就行。”
“那怎麽改呢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游略語氣隨意：“回去想想唄。”
“你倒是情緒穩定。”
工作人員哭笑不得：“現在是你很有可能上不了公演舞臺欸，那可是決賽。東娛以前還沒發生過這種事。”
“又不是什麽重傷，應該不至於上不了公演舞臺吧。”
男生想了想：“就是可能會影響其他隊友的走位練習。”
“不是，你就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決賽夜表現？”
“擔心啊。但說實話決賽夜的表現對最後投票結果的影響好像也不太大，總不可能最後一晚排名還發生巨變。”
“……那倒也是。”
“而且受傷也是不可抗力，到時候節目播出去觀眾應該能理解。”
游略分析得非常理性，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：“節目組總不至於惡剪成是我裝病吧。”
“那當然不可能！”
“所以嘍。”
所以什麽所以嘍。
拜托雖然邏輯是這樣沒錯，但是很難有人在遭遇這種情況還全程人淡如菊的吧。
沒看見毫發無損的鄔季然都快把眼睛哭腫了嗎！
“不過我還是想拜托你們一件事。”
工作人員回過神：“什麽？”
“你們幫忙勸勸鄔季然唄，讓他別哭了。”
男生靠著輪椅椅背，頗有些疲倦的樣子：“我實在沒精力再安慰人了。”
“……你是受害者你安慰他做什麽。”
“對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。”
由於現在做不出攤手的動作，游略只能心累地嘆口氣：“但先是司疇再是鄔季然，感覺這幾天一邊倒黴一邊當心理輔導員，說實話我完全不想要這樣的故事線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？姐你這是什麽反應？”
“沒有。主要你這樣一說，我也覺得有點好笑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過你放心好了，不用太在意季然的情緒壓力，我們會跟他說清楚的。畢竟是在比賽過程中出的事，後期肯定不會多在這個上面做文章的，能剪清楚前因後果都已經要冒好大的風險了。”
工作人員聳聳肩：“你想想粉絲的力量多嚇人。”
游略不置可否。
正說著，前方不遠處忽然傳來細細碎碎的騷動聲。
工作人員朝著聲源處望去，正好看見有人舉著手機朝這邊拍。
她表情一凜：“你先在這躲一會兒。”
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懷疑有人認出來了，在拍照。”
雖然游略全副武裝戴了口罩和帽子，還坐著輪椅看不出身高，但他整個人就是有種難以泯然眾人的氣場在。
剛剛說話時，他正好仰著頭，光線清晰的情況下，從那個角度拍照，搞不好真能讓粉絲認出照片主人公。
工作人員雷厲風行地走過去進行交涉，游略等在原地，卻沒躲，反而往後略微靠了靠，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。
手搭在輪椅上，腕間的黑色手鏈襯得骨節非常漂亮。
有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從水房聊著天出來，聽談話內容，像是醫學生在實習。
游略垂下眸，把玩著手鏈上的吊墜。
腰腿不變，現在也只剩手腕能靈活運動。
後來，工作人員很快交涉成功，讓認出游略的粉絲們刪掉了照片。
然而當天晚上，“游略受傷”的詞條還是出現在熱搜上。
並且迅速登頂。
詞條下方的第一條新聞照片，就是游略坐在輪椅上，安靜凝視著地面。
手上沒有手機，周邊也沒有看護的人。
空蕩走廊上形單影只一輛輪椅，就像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寡落單者。
新聞標題“游略坐輪椅前往醫院就診，疑似練習中摔斷腿骨折”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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